續命記 (上)

人生在世，一般凡人而言，首先重視的都是財運與事業，然後是姻緣或健康，又或壽元長久吧 ? 而身為算命者，每日為人占算的，也依這個次序而說。男客人多數要知道何時富甲一方，女客人想知道何時尋得真命天子。每次會客，我都盡量滿足客人的 “好奇心” ，盡量以有限的時間提供最精要的資料。因為我以為，這是最適合的做法………

早兩個月，有一舊客到訪。外表看來雖不是貌如仙子，或艷光四射。但臉孔端莊，曾於香港排球代表隊效力，端的看起來自有一股英姿. 有點像寒風中的屹立不倒的竹枝，剛柔並重。話題扯遠，她年頭來訪，不外乎就是問下何時有拖拍，對方條件如何，公司有否大轉變等等。

相談至尾聲，她說自己已發燒一個月 (!) , 看盡中西醫也不能退燒，不知又是何故 ?

可能流感肆弱，等待身體培養抗體了吧 ? 俺的不是醫師，看見命盤無恙，不似是大去之年。唯有占卜一下，及提點一下她家中的風水擺設，盡量想辦法吧。占卜結果顯示，子孫空亡，勾陳官值日坐五爻。就是說此病根本沒有療法，而且病菌真的很強。唯有依書直說，快請朋友介紹個好醫生，因兄值月可生孫，準能解救的。

客人聽到後，也不置可否，還半認真半說笑跟我說，師傅呀，你今晚好去跑幾個圈，小女子現在也是發燒的，剛才老遠乘的士而來。現在提你一下，免得傳染了你呢。

“不打緊, 不打緊. 俺的有神功護體，大不了喝道符水便好了”. 我嘴上說得漂亮, 心裡則暗暗咒罵: “干他娘的，這婊子好毒 ! 先下了毒手，然後提我去買棺材山地.”(笑)

客人打揖離去，我也慢慢淡忘了此事。又過了一個月，無端端傳來短訊說，: “師傅，那天見你之後，我入了深切治療，醫生都找不出原因。幾天後放了出來，我再轉入私家醫院，做了病理掃描，醫生說…這種不斷發燒的情況，很可能是……是…………淋巴癌。”

這段短訊看得我觸目心驚，頓時抽了一口涼氣。干嘛命盤沒有顯示 ? 是什麼問題 ? 占卜所說的 “空孫勾官” 就是這個意思嗎 ? 要是把占卜重新判斷，患上此病會很快灰飛煙滅的. 她正值年華盛放之年，還有很多仔要溝，還有快活的日子要過. 而且生性厚道，曾介紹了很多客人給我……想到這裡，腦海中不斷嗡嗡發響，心下不斷自責。耳邊好像有一把聲音在說: “那天人家千山萬水的, 從柴灣飛的過深水埗找你，怎地如此疏忽 ? 他媽的你憑什麼收人相金?”

要是當天立刻叫她做掃描，時光倒流可以改寫劇本嗎 ? 不知不覺已把她當作是半個朋友般看待，看見占卜結果顯示, 她會落得一個芳魂殞逝的下場，更覺得自己無形中把她踼進了鬼門關. 咱家做算命的，比醫生更清楚明白，任你有偷天換日之本領，也敵不過生死有命的法則。

“閻王要你三更死，誰敢留人到五更 ? ”

此時，這句說話不斷在我耳邊響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