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時熟客來占卜論相，我很喜歡懶作不經意地問 : “你覺得這裡與以前辦公室相比，是否舒服得多 ? ”
這個問題聽來白癡到極點，像問女朋友去翠華食沙嗲牛肉好味 ? 還是去半島鋸扒好味 ? 其實我想聽的，只是客人對新舊之間的一種體驗，一種對不同時空的描述。
以往辦公的地方，美其名是辦公室，實際是舊式五六十年代大廈 - 升降機用兩度門隔開，前層是鐵閘，後層鋼門的那種。所謂的辦公室，只不過是大廈一樓 - 也即是閣樓。閣樓層數升降機不會到達，所以要先自廢武功，用雙腳撐上一層半樓梯。
都市人對時間的流動非常麻木，一年會換兩次手機，一晚要蒲三場酒局，兩年換三個女朋友，才夠efficientcy 。有一天突然要走數十級唐樓樓梯，可能會有種忐忑莫名的無奈。
那兩年的時間，我見識過跛腳的人怎樣行樓梯上來。嚴格來說，是接近運用滑雪和攀石的混合型輕功才拐到上來。又見過單親媽媽被老公拋棄了，一邊咬緊牙關，一邊背着十個月大的嬰兒連帶BB車爬上來。有些特別時段，門口還插豎三枝焚燃的長腳香，整個樓梯彌漫着七分詭異，略帶三分問米解降頭的肅殺氣。小部份客人非常感性，說這種疑幻疑真的氣氛下，才真正似占卜算命。
日子久了，很多客人覺得，第一次上去行兩級樓梯轉角，不經意望見升降機的大門仍死直直地打開，隱約覺得那兩道油上血紅色閘門，背後可能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厲鬼。這個辦公室的娛樂性極高，揉合了萬聖節跟七月十四的精髓，去占算前程像探險凶地，我有理由相信業主有一部份，是因這項 vintage 風味而加租。
後來命道流轉，我決心踏出獨立的一步，把唐樓退了租約，轉戰尖沙咀。那條走了兩年多的陰陽路，偶爾飄浮在腦海之中。暮然醒覺那是一道滿佈尖釘的練功台，功夫練到一定的壇數，客人行入虎穴都要爭先恐後來見我，那才是真正得道下山的開始。
